林子枫开始同情那个素未谋过面的女人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就是当初她的脸，而春月绝不会仅仅是因为思念自己的妹妹而将自己整成这样一张脸的。

那么一定是为了报仇了。

“晓晓太过痴情了，世人又有哪个会痴心而不惑？她心甘情愿的被那个女人压榨着，就连公司的法人都更改成了秋眠一个人的名字，她完全没有为自己留下一点后路。”张田说着话不由得红了眼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林子枫，“你和她长得真像，很可惜你不是她。”

林子枫面对着他炙热的目光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

“她死之后，春月和我明察暗访寻了许久始终不能找到秋眠的一点罪证，甚至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仿佛那真是一场毫无征兆的车祸。她的父母从遥远的老家赶来，几次哭晕在灵堂前……”张田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春晓下葬的情形，一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我听秋总说过，当时她和春晓姐姐吵了一架，春晓姐姐负气走了，后来就出了车祸。”林子枫叹了口气，心中被一股阴霾包裹住。

张田轻吐出一口气来，“她对大家也是这样说的，她说晓晓欺骗了她，所以才跟她大吵了一架。”

“春晓欺骗了她？”林子枫十分不解，“不是说春晓对她一直都是真诚的吗何来欺骗？”

“秋眠没有说过，我们也问不出来，后来她干脆连晓晓的葬礼和追悼会都没有来参加。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躲清闲去了，春月以为她卷走了晓晓所有的钱跑路了，但过了一个星期她又回到了公司……我为了调查她，这么几年一直跟她有生意上的合作，只是每次跟她谈起当年的事，她也总是风轻云淡地笑笑，说都过去了。”张田说着再次叹息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对林子枫笑了笑，“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既然是春月让你来的，你就多注意点吧。还有刚刚我跟你说的她们二人的秘密，你还是不要对春月说了，我怕她听了更加难过。”

林子枫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张田将她送出了茶园的大门，又在公路上为她拦了一辆车，一直目送着她的车子走远了才转身离开了。

回到春秋广告公司的时候，已经临近下班了，林子枫想起张田的那些话，心中五味陈杂，对秋眠的印象少了一份崇拜，多了一丝厌恶，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向了办公楼。

杜聿明站在四楼的楼梯口微笑地看着她，但林子枫却一直低着头没看见他，直到她一不小心撞进了他的怀里，她才惊愕地抬起头来，“杜经理……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杜聿明唇角的微笑带着一丝玩味，“我就说你会是咱们公司的大功臣吧，你这一去张总二话不说就要签合同，走吧，去见秋总，让她请你吃饭。”

林子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哪里是什么功臣，都是春晓姐的功劳啦，我顶着她的脸，就捡了一个大便宜。”心里想起春晓来，顿时对秋眠没了一丝好感。

杜聿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张田是不是跟你说他喜欢春晓？也正常，春晓本来就是一个男女都会忍不住喜欢的对象，她生性好爽，为人耿直又随和，长得俊美帅气，既符合女性审美又符合男性审美，以前这个公司里很多小姑娘都喜欢她。”

“哦？真的吗，会有这样的奇女子？”林子枫不禁提起了好奇心，追问道，“她比秋总还有魅力？”

“阿秋那是十足十的女人魅力，是属于仙女和妖精一类的，阿春就是人间极品，属于怎么说呢，”杜聿明有些词穷地皱了皱眉，“她属于中性美。尤其是人格魅力，可以说很吸引人的，基本上跟她有过深度交情的人都喜欢她。”

原来如此，看来秋眠当初会跟她远赴荷兰登记结婚，也一定不仅仅是看上了她的钱，她们之间应该也是有爱的吧？林子枫不禁陷入了沉思：可是为什么她后来就连春晓的葬礼和追悼会都不去？

“你在想什么？”杜聿明见她不说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思考。

林子枫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听你说的春晓姐姐这么好，你当初是不是也喜欢她？”

杜聿明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我喜欢她？呵呵，我还没有渣到那个程度，明知道她们是好闺蜜，还要去撬另一个的墙角，我只是喜欢女人味十足的女人，在我眼里春晓就是个男人。是哥们儿那种。”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前，杜聿明推门而入。

秋眠也不知发什么邪火，就在他们二人进门的一瞬间，一个文件夹便飞了过来，险些砸中二人的头，好在二人快步进了屋内。

杜聿明看着落在身后地上的文件夹，吃惊地看着不远处一脸怒火的秋眠，“阿秋，你是不是疯了，干什么呀这是？”

“你看看这个月的业绩！这就是你前几天非要开除小安，让夏丽丽接替他的效果，小安是违反了公司规定，可是她做管理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业绩！”秋眠两腮通红眼睛鼓起，“我下午去二楼办公区转了一圈，夏丽丽得意的背着我说，就算她做不出一点成绩，杜总也不会怪她，因为她根本就不发愁没有客户，有杜总给她撑腰呢。杜聿明，你能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杜聿明一脸茫然地张大了嘴，他有些气又有些无奈，“我，当初是你觉得小安做的不够好，而且她也是主动要求离职的，现在又来怪我，还有夏丽丽是我提上去的，可我没有说过要给她撑腰呀。”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来文件夹，走到秋眠的桌前放下来。

秋眠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出事了就会推卸责任，若是有了什么成绩就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去，行，你现在下去重新安排夏丽丽的工作，随便一个员工能力都比她强。”

杜聿明没有说话，只看了秋眠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很累，脾气控制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想请你搞清楚，我并非你说的那种人，否则我当初也不会留下来了。”

“想走啊？可以，你现在就可以走，顺便把公司里那些喜欢你，对你暗生情愫的女人们都带走！”秋眠似乎失控了一般，吼出声来。

林子枫吓了一跳，她还从没有见过如此不理智的秋总，原来在她眼里，秋眠一直都是温婉典雅的形象，现在看来与一般的村野之妇也没什么区别，她真是阴晴不定啊！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杜聿明。

杜聿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她这一时的怒火而生气，反而冷静地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抱住，柔声细雨道，“阿秋，你冷静一下。我理解你的心情，乖，别生气……”

秋眠却丝毫不领他这份情，不理会他这份温柔，她低头掰开了他环在腰间的手，怒道，“你少在我这里花言巧语了，以后你也不用在我身边了待着了，看上哪个员工的话跟她们面前献殷勤去，撑腰做主去，反正这个公司你的功劳最大！”她说着话竟落下泪来。

杜聿明见状急忙凑到她面前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了，又揽在怀里一阵安慰。

林子枫摇了摇头，她有些反感看到他们二人上演这样的虐狗情节，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脑，只看了一眼电脑页面便吓得一个激灵，弹簧一般弹开了电脑桌。

林子枫的一声惊叫立刻吸引了一旁卿卿我我的二人的目光，两人急忙来到她身边一探究竟。

原来林子枫电脑的桌面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副巨大的骷髅，那个背景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夜色中隐约还有一些坟墓，一颗巨大的白色骷髅头躺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看上去毛骨悚然。

“这桌面真是别致。”杜聿明看了一眼咋舌道，“谁这么有才？”

林子枫一直很胆小，她看了杜聿明一眼小声道，“杜经理，这个桌面是不是你给我换上的？我从来都不敢看这样的图片。”

杜聿明见她吓得有些花容失色，便走到电脑前坐下来，将桌面重新为她换了一张，“我可没那么无聊，也许是其他员工为了恶作剧吧。”

林子枫摇了摇头暗想：五楼一般很少有人上来，又会是什么人玩这么无聊的恶作剧呢，如果不是他，那会不会是她？她抬眼看了一眼秋眠，秋眠也正巧望向了她，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仿佛一滩深水，令林子枫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林子枫急忙别过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她，坐在桌前开始工作。

自从那日秋眠当着她的面和杜聿明发了脾气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再不像之前那般温婉典雅的如同九天仙子一般，而时不时的就会找他们二人的麻烦，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小错误，就是因为生活中一星半点的琐琐碎碎，这让林子枫对她的厌恶感日益增强了。

半年以来，秋眠几乎走火入魔一般，将林子枫看做了死敌，平时的工作也极尽挑剔，甚至连同五楼所有的卫生工作都给了她来做，原本公司是有两个扫卫生的阿姨，但是她居然说阿姨们打扫不干净五楼的办公室，便让林子枫都承包了。

这让林子枫十分不满，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这一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好不容易下了班，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十一月的天气天黑之后，冷风阵阵，她裹着长风衣慢慢朝车站走去。

杜聿明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了林子枫，脸上一喜追了上去，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小林，你这是才下班？”

林子枫猛然看见他，惊喜道，“明哥，你也没回家呢？”

杜聿明神色黯淡下来，摇头道，“刚刚去帮秋总办事了，还没吃饭呢，我想你也没吃吧，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走！”说罢不由分说拉着林子枫的胳膊就往马路对面走去，“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据说挺不错的。”

林子枫一直对他心生爱慕，此刻听说他要请自己去吃火锅，自然是十分高兴，跟着他往前面的火锅店去了。

杜聿明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瓶白酒，“这种严寒的天气吃点火锅是最合适了，我喜欢吃火锅的同时喝两杯，你也喝一口吧。”说罢给她也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林子枫想要推脱，却又不忍弗他兴致，“我不太会饮酒，既然你喜欢喝，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好样的，干杯。”杜聿明笑着将自己的杯子凑到她杯子前轻轻碰了一下，饮了一大口下去，又夹了口菜，“你如果不会喝，就随意吧。”

林子枫看出了他满腹心事，便放下酒杯试探性地问，“明哥为什么一直叹气呢，有什么事是你搞不定的？”

“女人啊。”杜聿明长叹了一声，“我就是搞不定她啊，我们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我是越来越看不清她了。这半年以来你也看到了，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脾气大的就好像全世界都亏欠她的。就拿你来说吧小林，我真为你打抱不平，你又没做错什么，她凭什么要这么对你？！”他说着话再次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他的话让林子枫心头一暖，这半年来在秋眠面前所受的委屈，这一刻全部暴露了出来，让她险些落泪，心头一阵酸涩，她拿起手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谁让人家是老总呢，我们也只能受着呗。否则又能怎么样？辞职回家啃老本？”

她是没这个权利，谁让她是给春月还恩情的呢？

杜聿明很快便将手上一瓶白酒喝了下去，他双颊通红，就连眼睛四周都有些红了，“她……要是没有我，没有之前的春晓，她能当的稳这个老总？哼，现在成了太后就开始对我们这些功臣耍起威风来了，早晚我得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总！”

林子枫见他有些醉态了，笑着劝慰道，“明哥，你喝醉了，少喝点吧。”

杜聿明则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说道，“这一点你跟春晓完全不一样，比她女人多了，我喜欢。”说着竟一把攥住了林子枫的手，“小枫，你真的很善解人意。”

林子枫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有些猝不及防，虽然知道他也只是逢场作戏，但依旧对这些话甘之如饴，他的手很暖，包裹着自己的手，那种温馨感令她有些感动，不舍得抽出来。

杜聿明见她红了脸，笑道，“不要不好意思，我说的是真的，男人都喜欢善解人意的姑娘，你值得有个人好好爱你。”

这话犹如一桶冰水，瞬间从林子枫的头顶浇灌下来，让她从幻想之中猛然惊醒过来，她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慌乱的填了几口菜，他说的对，自己总会找到一个那样一个人的，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他。

想到此她心头顿时漫过一层悲伤，她低下头轻轻地抽吸了一下鼻子，不敢动静太大，害怕一用力眼泪都会流下来。

杜聿明自然很明白她的心思，伸手夹了一些菜放在了林子枫的碗中，“多吃点，女孩子家不要一天到晚的只想着减肥。”

“谢谢明哥。”她不敢抬起头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二人就那样各怀心事的吃完了饭，走出门的时候，外面居然飘起来零星的雪花，杜聿明抬头看了看天，“这雪花一时半刻也不会停的，我送你回去吧。”

林子枫说不出拒绝的话，任由他拦下了一辆的士将自己塞进了车里。

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就没有那么堵了，约么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林子枫感激的对杜聿明道了谢，便下了车。

她走了几步感觉身后像是跟了一个人，回过头看见杜聿明竟跟着她下了车，此时一脸微笑地看着她。林子枫有些动容，“明哥，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吧。”

杜聿明笑道，“我正是觉得口里很渴，才想要去你家里讨口水喝，不打扰你吧？”

“当然了，我欢迎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扰呢。”她竟满心的欢喜，引着他回了自己家里。

这是林子枫第一次带个外人来自己家里，这个人又是她喜欢的人，不免有些心情激动。她一面手忙脚乱的从鞋柜里翻出拖鞋来，一面歉意笑道，“平时都是我一个人住，所以家里没有男士拖鞋，你就将就一下吧。我这就烧水给你泡一杯醒酒的茶。”

杜聿明换上她递过来的拖鞋，脱掉上衣外套，坐在了沙发上。细细地打量着整个房间，简单整洁，看上去很舒服。